急诊室的日光灯在凌晨三点依然亮得刺眼,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此起彼伏的仪器警报声。我蜷缩在走廊长椅上,看着护士推着抢救床匆匆跑过,白大褂下摆被夜风掀起一角,露出腰间微微鼓起的止痛贴——那是上周值完36小时连班后留下的印记。正是这样的场景,让我真正读懂了"医者仁心"四个字的分量。
我的父亲是位建筑工程师,却在四年前被确诊为晚期肝癌。那段时间,我常在深夜急诊室见到他所在科室的陈医生。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,他正蹲在走廊角落给父亲换药,沾着血渍的橡胶手套被酒精擦拭得发亮。父亲枯瘦的手腕上,他每隔两小时就轻轻按摩以防止肌肉萎缩。"您自己都忙不过来了,何必..."我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:"孩子,你父亲是第37位今天接受化疗的患者,但在我这里永远排第一。"他说话时睫毛上凝着汗珠,却让我想起《大医精诚》里"见彼苦恼,若己有之"的箴言。
真正让我震撼的,是去年冬天那场突如其来的重症肺炎。疫情最严峻时,陈医生连续半个月没回家,防护服里的衣服能拧出半斤水。有次我陪母亲做CT,亲眼看见他戴着三层手套给老人做雾化,冰冷的金属面罩勒得鼻梁发红,却坚持用方言和患者聊天分散注意力。"您看,这雾像不像雪片在跳舞?"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,我才发现陈医生的白大褂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。那天他发着低烧,却把退烧药悄悄塞回了值班室抽屉。
最难忘的是他面对死亡时的从容。去年清明,我目睹他握着晚期癌症患者的手,在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中轻声吟诵《离骚》:"路漫漫其修远兮,吾将上下而求索。"患者临终前紧攥着他的手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三天后,陈医生在朋友圈写下:"有些告别需要勇气,但生命最后的诗行,应该由温暖的手来书写。"配图是他站在樱花树下,背后是停尸房的蓝帘。
这些碎片拼凑出的医者形象,让我在书桌前反复研读《医学伦理学》。陈医生教会我,真正的医术不仅是听诊器与手术刀的配合,更是心与心的共鸣。他会在凌晨三点为外卖小哥垫付医药费,会在暴雨天背骨折的老人回家,甚至把患者送的千纸鹤挂在值班室窗台。这些细节像春雨般浸润着我的成长,让我明白敬佩不仅源于精湛医术,更源于那份"有时去治愈,常常去帮助,总是去安慰"的初心。
如今每当我穿上白大褂实习,总会想起陈医生的话:"医学是门需要终身学习的艺术。"在解剖实验室,在病房走廊,在凌晨的抢救室,我逐渐懂得敬佩不仅是仰望,更是传承。那些被治愈的生命终将成为新的火种,而我要做的,就是让这簇火苗永远炽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