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还未散尽时,我站在大雄宝殿前的青石阶上,看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。这座始建于唐代的古刹,在晨光中褪去了往日的喧嚣,只余下檐角铜铃轻响,与远处山峦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。作为城市里成长的孩子,我从未真正理解过"拜佛"的含义,直到那个被雨水浸透的春日,才在蒲团上的禅意里触摸到某种超越物质的温度。
殿内四百年的银杏树投下斑驳的影子,香客们或跪或坐,将虔诚化作一柱柱青烟。我学着母亲教我的方式合掌,檀香混着雨水浸润过的木香沁入鼻腔。当指尖触到蒲团边缘的裂痕时,忽然想起去年在旧货市场淘到的明代木鱼——那件被岁月磨得发亮的法器,此刻正安静地躺在檀木匣里。香火缭绕中,我注意到供桌上的酥油灯始终未曾熄灭,油面浮着细密的涟漪,像极了母亲在厨房里守着永不熄灭的灶火。
转经廊的转经筒被无数双手转动过,铜铸的经文在光影中流转。有位白须老者驻足良久,将转经筒转到第七圈时突然停住,用藏语轻声念诵。他的动作让我想起在敦煌壁画上见过的供养人像,那种与信仰共生共长的姿态,让千年前的虔诚与当下的呼吸产生了奇妙的共鸣。当他的绛红色僧袍掠过我的衣角时,我忽然明白拜佛从来不是单向的膜拜,而是两代人跨越时空的对话。
在藏经阁前偶遇的僧人,用布满老茧的手为我摩顶。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僧衣传来,带着山泉浸润过的清凉。他说:"佛在心不在殿,香火是心香。"这句话让我想起童年时在祖父病榻前,他总把佛珠握在枯瘦的手里,浑浊的眼里却泛着清明的光。原来那些被我们视为形式化的仪式,实则是将外在的虔诚内化为生命的修行。就像此刻殿外的雨丝,看似冲刷着香炉,却让青烟升得更高更直。
正午的阳光穿透云层时,我捧着从僧舍求来的《心经》走出山门。背包里除了经书,还有那枚明代木鱼和母亲手写的"持戒"二字。回望飞檐翘角,忽然懂得拜佛的本质是向内求索的旅程。那些在香火中沉淀的时光,教会我们以敬畏之心对待生命,用慈悲之光温暖人间。当现代生活的喧嚣再次涌来,我总能在记忆里找到那个在古刹中静坐的下午——那里有雨打芭蕉的清脆,有檀香萦绕的禅意,更有人与信仰相互成就的永恒瞬间。
暮色四合时,我站在城市天台眺望灯火,忽然发现每个窗口都亮着不同的光。有人用手机屏幕的微光追剧,有人用台灯的暖光读书,而我掌心的《心经》在夜色中泛着微黄。或许真正的拜佛,就是学会在各自的位置上,都成为照亮他人的光。就像那座古刹檐角的铜铃,无论风雨阴晴,始终在属于自己的节奏里,为每个经过的人送来清越的提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