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后墙的玻璃框里,那张泛黄的全班合影总让我驻足。照片里穿藏青色中山装的年轻女教师,正在用粉笔在黑板上画分子结构,马尾辫随着讲解轻轻晃动。每当阳光斜斜地穿过窗棂,在玻璃相框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,我总会想起初中三年里那些被知识浸润的时光。
初见林老师是在九月的开学典礼上。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米色衬衫,站在讲台上调试投影仪时,袖口沾着粉笔灰。当屏幕亮起时,原本枯燥的化学方程式突然变成了跳动的彩色粒子,她用激光笔在空中画出原子轨道的轨迹,说:"每个元素都是宇宙写给人类的情书。"那天我才知道,原来化学课可以像解谜一样有趣。后来每次课前,她都会在黑板左侧画个卡通小人,用红笔标注"今日必学",这个习惯让原本拖沓的早自习变成了期待已久的探险。
记得去年冬天流感肆虐,我连续三天高烧请假。返校那天,课桌上整整齐齐码着五本笔记,每本都夹着不同颜色的荧光笔标记。林老师用钢笔在扉页工整地写下:"元素周期表要像背家谱一样熟悉,实验操作要像弹钢琴一样精准。"更让我意外的是,她把我最常出错的化学方程式编成了顺口溜:"铁生锈,氧来闹,红棕色粉末要记牢。"这些笔记后来成为全班传阅的"秘笈",每次考试前都能看到同学在课间互相背诵这些"林氏口诀"。
最难忘的是那次月考失利。我攥着62分的试卷躲在器材室哭,林老师闻声赶来时,正看见我偷偷把试卷折成纸飞机。她没有责备,而是蹲下来和我一起展开那张皱巴巴的纸:"你看,这张纸折过很多次,但依然能回到最初的形状。"她掏出随身携带的摩尔浓度计算器,边算边说:"错误就像溶液中的溶质,浓度越高,改变溶液性质的力量就越强。"那天我们聊到暮色四合,她教我用pH试纸测试雨水酸碱度,告诉我失败就像雨水,虽然酸涩,却能溶解石头,孕育新生。
毕业典礼那天,林老师送给我一个铁皮盒,里面装着三颗不同颜色的玻璃珠。红色的是她当年用的粉笔头,蓝色的是实验室的玻璃器皿碎片,透明的那颗是她从亚马逊带回来的萤石。"知识是光,"她指着教室后墙的星空海报,"红光温暖,蓝光冷静,白光指引方向。"如今每当我遇到瓶颈,就会想起她说的"萤石在黑暗中发光,是因为内部有结晶缺陷"。去年我以全省第三的成绩考入师范院校,在新生入学教育上,我依然用她教的"元素周期表口诀"教新生背元素符号,当看到学弟学妹们眼睛发亮地跟着念诵时,突然明白教育就像萤石,看似简单的晶体结构里,藏着照亮整个宇宙的光。
前些天回母校参加教师节活动,在实验室发现林老师留下的"危险品"警示牌被换成卡通图案。新来的年轻教师正在教学生用酸碱指示剂调色,阳光穿过实验室的百叶窗,在试管架上投下细密的光带。我忽然想起她退休前最后那堂课,把全班同学写的"致谢卡"折成纸船放进玻璃罐,说:"教育是让每颗种子找到适合的土壤。"此刻站在讲台上,看着学生们眼里的星光,终于懂得老师就像那颗萤石,用毕生打磨自己,只为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,把光种进年轻的生命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