亲爱的奶奶:
窗外的梧桐叶又开始泛黄了,我站在老宅的门槛上,望着您坐在藤椅里择菜的身影,忽然想起去年秋天我们第一次尝试包饺子的场景。那时的阳光像撒在青石板路上的碎金,您教我捏褶子的手稳稳托着我的小手,说"要像捧着月光那样轻柔"。
记得您总说老宅的灶台是全家人的记忆仓库。每次从城市回来,您都会提前三天准备面团。前两日揉面,第三日醒发,第四日才能开揉。您总说这样面的气儿才足,包出来的饺子才香。去年中秋前夜,您把醒好的面团端上八仙桌,案板上摆着青瓷碗盛着的五花肉馅,红曲米染的粉条,还有您用竹篾编的漏勺。我学着您教的样子,把剂子压成中间略凹的圆饼,可总是捏不好褶子,急得鼻尖冒汗。您却笑着用漏勺背着我转圈:"慢些慢些,面要醒到心静了才好包。"
后来您被查出肺炎住院,我守在病房陪护。消毒水的气味里,您戴着氧气面罩还坚持要教我包饺子。病床边的塑料餐桌上,您用输液管当擀面杖,把药片碾碎混进面皮里:"这叫'药膳饺子',专治没精神。"我含着泪把面皮捏成歪歪扭扭的褶子,您却突然哼起《茉莉花》,沙哑的嗓音在病房回荡:"好一朵茉莉花,好一朵茉莉花......"监护仪的曲线随着您的呼吸起伏,窗外的梧桐叶在秋风中簌簌作响。
前日收拾老宅阁楼,翻出您珍藏的蓝布包袱。里面整整齐齐叠着历年的饺子皮,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纸条:"2023年中秋,小满学会包三十六褶饺子"。我忽然发现那些歪歪扭扭的褶皱里,藏着您教我包的十二道工序,每道褶都像您布满茧子的手掌纹路。您总说:"包饺子要手上有劲,心里有数,才能把人间烟火包进面皮里。"
现在我终于能独立包出标准的十八褶饺子了。可每次把饺子下锅,总会想起您教我煮饺子的秘诀:水开三滚才下锅,漂起再煮两分钟,这样饺子才不粘锅、不破皮。上周末给父母包饺子时,父亲突然说:"你奶奶当年教我的,原来都传给你了。"母亲从围裙兜里掏出个红绸包,里面是您传给我的竹制漏勺,篾条上还留着您用小刀刻的"小满"二字。
昨夜梦见您坐在老灶台前,用长柄木勺搅动着咕嘟冒泡的饺子锅。晨光透过窗棂洒在您银白的发梢,您转身对我笑:"今天包的饺子有十八褶,有二十四道工序,够不够你当奶奶的资格?"醒来时发现枕边湿了一片,原来泪水把您教我的那句"饺子要滚三滚才香"的纸条洇湿了。
老宅的灶台还在,只是您不再坐在八仙桌前揉面了。但每当我包起饺子,总能看见您站在时光的缝隙里,用布满皱纹的手轻轻点着面皮:"记住,包饺子要像做人,褶子要捏得均匀,心意要揉得绵长。"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一地,我蹲下身拾起一片,叶脉的纹路竟与饺子褶皱如此相似——原来您教给我的,不仅是包饺子的手艺,更是把生活揉进岁月的智慧。
此致
敬礼
小满
2023年深秋
(全文共998字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