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个闷热的午后，蝉鸣声像无数根细针扎在耳膜上。我攥着皱巴巴的朗诵稿站在礼堂后台，后背的校服被汗水浸得发潮，能清晰感觉到手心里攥着的钢笔在发烫。作为全校唯一晋级决赛的七年级学生，此刻我像只被装进透明玻璃瓶的萤火虫，隔着薄薄的纸壁都能听见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。

比赛正式开始时，我的手指已经把稿纸折成了不规则的菱形。聚光灯像块烧红的铁板悬在头顶，台下黑压压的观众席仿佛突然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深渊。当念到"梧桐叶落满肩头"这句时，突然发现稿纸边缘沾着片枯黄的梧桐叶——那是上周在图书馆借书时不小心带进来的。更糟糕的是，我意识到这页纸的折痕恰好把这句关键的诗句压在了折痕中间。

心跳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，我慌乱地用指甲撕开折痕，纸页却像被施了魔法般粘在一起。台下传来零星的惊呼，前排几个评委老师皱起眉头朝这边张望。我深吸一口气，发现观众席第一排的角落里坐着上周在朗诵社团教我的张老师。他正用钢笔在笔记本上画着什么，镜片后的目光却始终注视着我。

"同学们，现在进入即兴创作环节。"主持人的声音像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。我忽然想起张老师常说的"文字是有生命的"，索性把攥皱的稿纸撕成碎片撒向空中。纸片在光束里化作纷扬的蝴蝶，我踩着节拍踩碎一片，又用指尖接住一片在空中翻飞："梧桐叶落满肩头，碎成星子也温柔。原来最珍贵的诗，不在纸上，而在我们抬头望见的星空里。"

掌声如潮水般漫过头顶时，我看见张老师摘下眼镜擦拭，镜片上折射着礼堂穹顶的琉璃灯。原来他刚才在笔记本上画的，正是我撕碎的稿纸图案。这个细节让我突然明白，真正的朗诵不是背诵文字，而是让文字在讲述者的血脉里重新生长。

那天傍晚，我在回程的校车上打开书包，发现那片沾着墨迹的梧桐叶被仔细夹在朗诵笔记里。叶脉间用铅笔写着："文字会老去，但真诚永远年轻。"夕阳透过车窗把这句话染成金色，我突然想起张老师说过的话："成长就像梧桐树，要经历暴雨才能把根系扎得更深。"

现在每当我经过教学楼前的梧桐大道，总会驻足看叶影在风中摇晃。那些被汗水浸透的午后，那些在聚光灯下颤抖的瞬间，都化作年轮里最坚硬的骨骼。原来生命中最动人的诗篇，从来不是写在纸上，而是写在跌跌撞撞却始终向前的路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