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蝉鸣聒噪的午后,我正蹲在操场边给摔破膝盖的同桌贴创可贴。她白净的皮肤上还沾着草屑,校服领口歪斜地支棱着,像只被雨淋湿的麻雀。突然"啪嗒"一声,她手里的玻璃弹珠滚进了排水沟,在弯折的金属栅栏间弹跳着消失。
"完蛋了!"她跳起来拍打大腿,马尾辫跟着一跳一跳的。我正要递纸巾,却看见三个女生从教学楼拐角跑来。为首的扎着蝴蝶结的女孩突然刹住脚步,弯腰从排水沟里捞出弹珠,塑料壳上还沾着几片梧桐叶。
"要玩跳皮筋吗?"她晃了晃手里的皮筋,"我奶奶说,皮筋能接住从天而降的惊喜。"我们愣了片刻,突然觉得膝盖上的创可贴都变得滑稽起来。那个下午,原本湿漉漉的操场边,竟凭空多出个临时跳皮筋的场地。
皮筋是她们从音乐教室借来的,深紫色的绸带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。我负责当裁判,却总被突然断裂的皮筋绊个趔趄。当皮筋第三次绷断时,扎蝴蝶结的女孩突然把皮筋抛向空中,像抛接一只活生生的蝴蝶:"接住它!"她的发卡在奔跑中划出银亮的弧线,马尾辫甩起的瞬间,我看见她耳后新长的绒毛在风里轻轻颤动。
我们四个在梧桐树影里追逐皮筋,蝉鸣声突然变得稀疏。不知是谁先笑出声,接下来就停不下来。有次我踮脚够高处的皮筋,碰落了树梢的蝉蜕,那空空的蝉壳在风中摇晃,像被遗弃的旧灯笼。扎蝴蝶结的女孩突然把皮筋甩向树干,"看!会唱歌的皮筋!"原来她故意让皮筋在铁丝网上来回摩擦,沙沙声竟真的像极了蝉鸣。
最有趣的时刻发生在夕阳西下时。我们正玩着"摸石头过河"的变种游戏,皮筋被剪成几段,绑在石阶上作为路标。我踩着歪歪扭扭的皮筋,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。转头看见三个女生举着手机,屏幕上是刚拍的视频:我踉跄着撞上树干,创可贴歪在额角,却还死死攥着皮筋当盾牌。
"快看!"扎蝴蝶结的女孩按下播放键。视频里我摔了个四脚朝天,膝盖蹭破的伤口在夕阳下泛着金边,却笑得比哭还难看。她突然把手机塞进我手里:"现在轮到你拍我们了。"我们四个人在暮色里摆出滑稽的姿势,蝉蜕在枝头摇晃,像在给这场混乱的演出打节拍。
当最后一段皮筋被夕阳染成琥珀色时,我才发现创可贴不知何时被扯掉了。膝盖上的伤口沾着草籽,却比任何创可贴都牢靠。那个被蝉鸣和笑声浸透的下午,我们四个像四片被风吹散的梧桐叶,在偶然的碰撞中找到了彼此的脉络。后来每次经过操场,我总会想起深紫色皮筋在风里跳舞的模样——原来最有趣的时刻,从来不是精心设计的惊喜,而是那些猝不及防的、让笑声和眼泪同时落下的瞬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