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的阳光总是格外温柔,像一块融化的蜂蜜,把整个院子都染成了暖黄色。我趴在窗台上,看着楼下张爷爷在院子里侍弄他的月季花,那些粉白花瓣在秋风中轻轻摇晃,仿佛在跳一支无声的圆舞曲。忽然听见厨房传来"叮"的一声,母亲端着刚烤好的苹果派出来,派皮上金黄的糖霜在阳光下闪闪发亮,空气里飘着混合着焦糖和果香的甜味。
那天下午,父亲提议全家去郊外的湿地公园。我背着装满画具的帆布包,母亲拎着保温壶,父亲开着那辆老式桑塔纳,后备箱里塞满了野餐垫和水果。车轮碾过铺满梧桐叶的乡间小路时,我看见路边的野菊开得正盛,细碎的金黄在风里摇曳,像撒了一地星星。公园里的芦苇荡泛着银白的波浪,几只白鹭单腿立在浅滩上,羽毛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。
我们选了湖边一片被芦苇环绕的空地野餐。母亲把苹果派切成小块,父亲从保温壶里倒出热腾腾的姜茶,我则打开速写本记录这幕秋日图景。画到一半时,忽然听见"扑通"一声,原来是妹妹不小心把苹果派掉进了湖里。她急得直跺脚,父亲却笑着从车里拿出长竹竿,教她用树枝把派盘捞出来。沾满泥点的派皮虽然不再完美,但妹妹咬下一口时,眼睛弯成月牙的模样比任何食物都更香甜。
回程路上经过一片废弃的铁路桥,桥墩上爬满了紫藤萝。妹妹突然跳下车,踮着脚去够垂落的藤花,结果被铁丝网划破了手。父亲从医药箱里取出碘伏,母亲用碎布包扎伤口时,我注意到妹妹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,却依然举着沾满紫色花瓣的衣袖,像捧着一件战利品。暮色渐浓时,我们坐在车后座分享母亲带来的桂花糖,糖纸在掌心沙沙作响,像是秋天在絮语。
接下来的周末,我主动提出要帮张爷爷整理他的菜园。他教我辨认哪些菜是霜降前该收的,哪些可以留到立冬。我们蹲在菜畦边,他布满老茧的手握着我的,教我如何用指甲掐断萝卜缨,如何把辣椒串成风干的装饰。当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时,他忽然说:"丫头,你看这些菜,根扎得深的才能活过寒冬。"我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泥土的手,忽然明白成长就像这些蔬菜,需要向下扎根的勇气。
上周的语文课上,老师布置了"四季感悟"的作文题。我看着窗外的香樟树,那些被秋风吹落的叶子像蝴蝶般盘旋着落下,忽然想起张爷爷菜园里那些倔强的菜苗。放学后,我特意绕道去湿地公园,芦苇荡已经覆上了薄霜,白鹭的影子倒映在湖面,像一幅未干的水墨画。我掏出速写本,把最后一片芦苇叶画在空白处,叶脉里仿佛流淌着整个秋天的故事。
现在我的书桌上摆着张爷爷送来的干辣椒串,母亲烤的苹果派还剩最后一小块。每当写作业疲惫时,就抬头看看窗外,那些在秋风里摇曳的月季、在霜降前最后结的辣椒、还有被夕阳染成琥珀色的云朵,都在提醒我:生命中的每个季节都有独特的馈赠,就像张爷爷说的,要像菜苗那样,把根深深扎进土地,才能等到下一个春天的花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