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开头段落)
晨雾未散时,村口的老樟树总挂满露珠。我蹲在石阶上剥开青壳茶叶,茶香混着泥土腥气钻进鼻孔,恍惚间又见外婆握着我的手在茶园里弯腰。那些浸透童年的乡味,像晒在竹匾里的笋干,越陈越有滋味。
(春耕段落)
惊蛰后的雨丝斜斜地织着,父亲踩着田埂撒下第一把稻种。我赤脚踩进温润的泥浆,看嫩绿的秧苗在水面舒展腰肢。村东头王阿婆家的鸡埘下,总飘着艾草糍粑的焦香,她总把刚蒸好的米糕掰成两半,塞进我书包夹层。暮色里归家的牛车吱呀摇晃,车斗里堆着新挖的春笋,母亲用红头绳扎成束,像给土地系上花环。
(夏收段落)
七月的蝉鸣烫得人发晕,晒谷场上的稻谷金灿灿铺满青石板。三婶子们戴着草帽翻动谷粒,竹扫帚划过地面发出沙沙声,惊起几只偷食的麻雀。祠堂前的古井旁支起大铁锅,灶膛里松柴噼啪作响,铁锅里的糍粑渐渐鼓起圆肚。我蹲在井台边喝井水,看水波把云影揉碎,突然被隔壁阿哥拽着去看新酿的米酒,酒坛上的红布条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光泽。
(秋收段落)
处暑后的第一场霜降,给柿子林披上红纱。表哥扛着竹梯爬上最高枝,我踮脚摘下带霜的果实,果皮在掌心留下淡淡清香。村口杂货铺的柜台下,藏着半坛桂花米酒,老板娘总用竹筷蘸酒抹在我嘴唇上。傍晚的炊烟裹着腊肉香气,父亲在灶膛里埋了红薯,铁锅盖被蒸汽顶得咚咚响。我守着灶台数火舌,直到铁勺碰响陶瓮,听见母亲喊:"开饭啦!"
(冬藏段落)
小雪节气那晚,北风卷着碎雪钻进窗棂。母亲把萝卜码进陶缸,白醋顺着刀痕渗入红萝卜,泛起琥珀色涟漪。村西头的腌菜坊支起大缸,李爷爷教我揉搓芥菜时说:"要顺着土气来。"祠堂前的晒谷场铺满松针,孩子们堆的雪人戴着竹笠,眼珠是两颗风干的板栗。守岁那夜,老族长在祖宗牌位前斟满糯米酒,檀香混着酒香缭绕梁间,我看见供桌上的瓷瓶里,插着去年采的野菊。
(结尾段落)
除夕的爆竹声里,我握着外婆留下的茶壶。壶嘴腾起的热气中,又见那株老樟树在风中婆娑。原来乡味不是某个具体的物件,而是土地长出的根须,是时光窖藏的酒曲,是代代相传的体温。当城市霓虹遮蔽了星空,我仍能在异乡的深夜里,从舌尖尝到故乡的晨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