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个闷热的九月午后，汗水顺着我的脊背滑进护腰的褶皱里。我站在中学体育馆的垫子上，听着对面看台上此起彼伏的呐喊，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第一次穿上摔跤服时，教练说的那句"摔跤不是靠蛮力，是靠智慧"。此刻我的手掌正死死攥住对手的护腕，他能感觉到我的紧张，所以故意把重心压在左腿，像头蓄势待发的猎豹。

赛前称重环节的电子秤发出刺耳的"滴滴"声，我盯着屏幕上显示的58.3公斤，离标准体重还差0.7公斤。教练用毛巾裹住我的腰腹，在体重秤上反复按压："记住，摔跤服的重量是8公斤，你的肌肉必须比对手多出0.7公斤的爆发力。"这句话让我想起去年省运会时，因为体重超标被取消资格的屈辱。此刻我咬紧牙关，任由汗水浸透后背的号码布。

比赛开始的哨声惊飞了窗外梧桐树上的麻雀。对手是个身高一米八五的东北大汉，他像座移动的肉山压过来时，我本能地后撤半步，护膝与垫子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。按照教练教的"三角抱摔"战术，我试图用右臂卡住他的肋下，左手却意外被他的护肘反扣住手腕。观众席突然安静下来，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，像被按了暂停键的鼓点。

"换边！"裁判的哨声刺破凝滞的空气。我跌坐在垫子上大口喘气，发现右手腕肿得像发面馒头。教练冲过来用冰袋给我冷敷，我摸到他运动服上还沾着去年比赛留下的旧伤膏。这时看台侧面传来熟悉的声音："小张，记得我教过你如何用腿卡住对手的胯部吗？"转头看见后勤老师举着矿泉水朝我挥手，他左腿的石膏已经换成钢支架，却还是坚持来观赛。

下半局开始时，我的视线突然被对手的护膝上缠着的红色绸带吸引。那是他省队时期留下的纪念，每次比赛前他都会在护具上系上这根绸带。这个细节让我想起教练说的"每个对手都是需要破解的谜题"。当我用左腿从后方悄悄绕到对手身后时，他突然像被烫到似的猛然转身，却因惯性导致重心偏移。我抓住这个瞬间，按照"侧摔配合抱摔"的配合动作，带着他一起摔向垫子。

全场爆发的欢呼声中，我躺在垫子上数着裁判亮起的两盏红灯。对手的护腕上还沾着我的护膝碎屑，而我的右手腕在医疗队处理时被缝了四针。颁奖仪式上，教练把省摔跤队的队徽别在我胸前时，我摸到队徽背面刻着的"2016.8.23"——正是我第一次抱摔成功的那天。

散场时夕阳把体育馆染成琥珀色，我背着比昨天重了半斤的行囊走出大门。路过器材室时听见两个学弟在讨论："听说张学长要代表省队去全国赛了？""可不是，他摔跤服上还沾着对手的汗呢。"我停下脚步，望着远处操场上正在热身的队友们，他们护膝上的反光条在暮色中明明灭灭，像无数个正在等待破茧的蝴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