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的午后，阳光斜斜地铺在老槐树的枝桠间。我蹲在庭院里给新移栽的月季浇水，叶片上的水珠滚落时，忽然想起去年春天和奶奶一起侍弄花草的时光。那些零散的片段像被风卷起的柳絮，此刻在记忆里慢慢聚拢，竟也织成了一幅温热的画面。

记得去年三月，奶奶在阳台角落腾出半平方米的空地，说要种满她年轻时在江南老家见过的"五色草"。我蹲在花盆前，看她用枯瘦的手指捏着细碎的泥土，把紫红、鹅黄、墨绿等各色草籽均匀地撒开。奶奶总说："草籽要像星星那样散着种，才看得出层次。"我学着她的样子，把湿润的园土轻轻覆盖，看着那些小颗粒在阳光下微微发亮。后来每个清晨，我都能看见她戴着老花镜，用竹签在花丛间写小卡片，记录每种草的学名和花期。

五月的某个周末，我抱着从花市买回的蝴蝶兰回到小区。刚把花盆放在楼道拐角，就听见楼上王阿姨在喊："小姑娘，这花可不能晒太猛！"她提着菜篮子下楼，教我如何用报纸卷成筒给花根保湿。后来我们常在傍晚坐在消防栓旁聊天，她总爱给我讲年轻时在纺织厂的故事，说从前车间里养着几十只八哥，会学人说话。有次我感冒请假，她竟托人捎来用棉布缝制的药香囊，里面塞着晒干的金银花和薄荷。

最难忘的是去年深秋的雨夜。我在便利店买伞时，看见收银台前站着个穿灰布衫的老人，正用报纸裹着几个缠着胶带的苹果。他颤巍巍地掏出皱巴巴的十元纸币，却总在扫码时出错。我接过找零时，听见他小声念叨："这雨下得，把苹果都泡发了。"后来我常在放学路上绕道经过那家便利店，有时带包牛奶，有时塞两颗水果糖。直到初雪那天，老人硬塞给我一个用红纸包着的烤红薯，烫得我手心发红，他却笑着说："暖胃的。"

此刻我蹲在月季丛中，看着新抽的嫩芽在风中轻轻摇晃。那些零散的片段突然串联成线：奶奶教我播种时的絮叨，王阿姨递来的报纸筒，老人手心的温度。原来生活里的三两事，就像奶奶说的"五色草"，看似杂乱无章，却在时光里交织出独特的纹路。它们或许没有惊心动魄的转折，却在日常的褶皱里藏着细密的糖霜。

暮色渐浓时，我轻轻给花浇水。水珠顺着叶片滚落，在泥土里绽开小小的花。忽然明白，那些被我们随手记下的琐碎片段，终将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，长成照亮生活的星光。就像此刻老槐树的影子，温柔地落在每一株新生的花苗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