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蝉鸣裹挟着燥热的风掠过教室窗台,我望着课桌上被阳光晒得发烫的数学卷子,最后一道大题鲜红的"59"分刺得眼睛生疼。这已经是这学期第三次月考失利了,书包里还躺着被揉皱的物理竞赛报名表,朋友发来的道歉消息在手机里不断闪烁。烦恼像缠绕在脚踝的藤蔓,在课间操的间隙、晚自习的台灯下、睡前翻来覆去的梦境中,将我牢牢困在名为成长的迷宫里。
十岁那年第一次遭遇烦恼,是弄丢了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。那天我蹲在商场门口哭得打嗝,母亲蹲下来擦掉我鼻尖上的泥巴:"人生就像跳房子,踩错格子是常态。"她把我带到街角修鞋摊前,让我帮忙数清散落的硬币。硬币在掌心叮当作响时,我突然发现那些被焦虑模糊的数字变得清晰可辨。后来每个周末都去当小帮工,修鞋匠老伯总会多塞给我两颗水果糖。那些沾着机油味的硬币教会我,烦恼的裂缝里也能透进光。
初二那年烦恼升级成立体迷宫。班级转来五个插班生,我精心准备的自我介绍被冷落在角落。体育课上被推搡跌倒时,膝盖渗出的血珠在阳光下像朵暗红的花。直到某个黄昏,我在操场角落撞见转学生蹲着系鞋带,她脚踝的淤青和我的一模一样。"要不要试试打羽毛球?"她递来球拍时,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。当球在空中划出第一道弧线,那些蜷缩在课桌下的孤独突然有了形状——原来烦恼的迷宫里藏着无数个可能的出口。
高三的烦恼化作千钧重担。模拟考排名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,父母欲言又止的眼神比任何试卷都更让人窒息。某个失眠的雨夜,我蜷缩在飘窗上数雨滴,突然想起修鞋摊前数硬币的下午。手机屏幕亮起,是转学生发来的消息:"你教我的数硬币方法,现在是我解压的秘诀。"我们约在老地方,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,她教我辨认不同硬币的纹路,我给她讲新学的微积分公式。当硬币相碰的脆响与公式推导的节奏重叠,我忽然明白烦恼从来不是需要消灭的敌人,而是丈量成长的标尺。
此刻站在高考倒计时牌前,书包里的竞赛报名表已被重新折好。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,恍惚间又看见那个数硬币的小女孩,她正把零钱分装进不同颜色的玻璃瓶。阳光穿过叶隙,在课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,像无数个被重新排列组合的答案。原来所有困扰过我的烦恼,最终都会沉淀成生命底色里独特的纹路。当某天回望来路,那些以为跨不过的坎,不过是成长年轮上正在形成的沟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