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后排的阳光总是斜斜地照在课桌上,粉笔灰在光柱中浮沉。我望着窗外梧桐树影里奔跑的少年们,忽然想起去年秋天那个飘着桂花香的午后,我们班在操场围成圆圈跳绳,李浩的球鞋卡在树根处,整个队伍因此停顿了五分钟。
那天早自习后,李浩蹲在走廊尽头反复尝试拔鞋跟,额头沁着细密的汗珠。我注意到他脚踝处贴着膏药,便走过去递上矿泉水:"上次运动会你教我跳长绳,这次换我帮你。"他愣了片刻,终于抽回脚,我蹲下来用鞋拔子轻轻撬动石子,他忽然轻声说:"其实我奶奶说,脚疼时不能让风灌进鞋里。"我们相视一笑,合力将鞋脱下时,听见前门传来张老师的声音:"第三组准备!"
这场景像被按了暂停键的胶片,在记忆里反复回放。李浩的数学成绩从年级倒数冲进前二十,而我开始主动帮他整理错题本。每周三放学后,总能在空教室里看见我们并排演算的身影,草稿纸堆成小山,窗外的蝉鸣和笔尖摩擦声混在一起。有次他解出几何题兴奋地跳起来,碰翻了桌角的水杯,水渍在试卷上洇开,他慌忙用校服袖子擦拭,却在纸上画出歪歪扭扭的向日葵。
期中考试后的黄昏,我们蹲在操场看台根处吃烤红薯。李浩突然掏出一个铁皮盒,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五颜六色的便签纸。"这是我攒了半年的,"他举起最上面那张,"上次你说跳绳总踩不准节奏,这是我在舞蹈室偷师来的节奏口诀。"便签纸边缘都磨出了毛边,像我们被晒得发烫的课桌椅。张老师经过时,我们默契地合上铁盒,却听见她笑着说:"你们知道吗?去年校庆时,李浩妈妈还送了我一罐桂花蜜。"
春游那天遇到暴雨,我们挤在车顶棚下分吃雨衣。王小雨突然指着云层惊呼:"快看!彩虹!"可我们谁也没带相机,李浩从裤兜掏出半块橡皮泥,我们轮流捏出歪歪扭扭的"彩虹"形状。泥巴沾满手心时,后视镜里映出张老师举着手机录像的身影。后来这张照片被做成班级纪念册的扉页,橡皮泥做的彩虹在阳光下泛着微光。
毕业典礼那天,李浩把铁皮盒塞进我手里。打开瞬间,五十六张便签纸哗啦啦洒落,每张背面都写着不同的公式或诗句。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纸条:"致永远在C位的数学课代表——"我忽然想起那个卡鞋的午后,想起他教我跳绳时说的"节奏是呼吸",想起他总把橡皮分我一半。礼堂外蝉鸣骤起,梧桐叶沙沙作响,仿佛在重复那句被我们说过千百遍的——
"放学啦!"